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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孝平院士获湖北省科学技术突出贡献奖

来源: 时间:2017-04-04 点击量:

  新闻网讯(通讯员 常宇 蔡敏)3月30日,湖北省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在汉召开。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蒋超良出席大会,并为2016年度省科学技术突出贡献奖获得者、同济医院陈孝平院士颁发证书和100万元奖金。



  陈孝平在会上作交流发言。他特别感谢了自己的恩师——享誉中外的著名外科专家裘法祖教授,感谢他言传身教,他的楷模、风范让自己享用终身,时时鞭策自己努力。陈孝平还说,此次科学技术奖是一面旗帜,展示的是一批标志性重大科技成果,营造的是崇尚科学、尊重人才、褒扬先进的氛围。他期待并相信,在获奖者的激励下,湖北大地处处充满无限生机和创造活力。他表示自己将秉持“做人要知足,做事要知不足,做学问要不知足”的人生观,全心专注于医学科学事业,孜孜追求,忘我工作。


  陈孝平是同济医院外科学系主任、肝胆胰外科研究所所长、肝脏外科中心主任。他从事外科临床、教学和研究工作40余年,已施行和指导施行各种肝胆胰手术1万多例,含肝癌手术6千多例,这在全世界都是少有的。在几代肝脏外科前辈工作基础上,陈孝平在肝癌外科治疗和肝移植方面做出了系统的创新性成果:提出新的肝癌分类;首个提出大肝癌可安全切除的理论;开创了三项控制肝切除出血技术和一项肝移植术。这些理论和技术的普及应用,效果显著,有力地推动了中国肝脏外科领域的发展。他先后获国家科学与技术进步奖二等奖、教育部提名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中华医学科技奖一等奖;2010年获教育部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


陈孝平:在荆棘丛林中探寻生命

  

  █蔡敏 常宇  李韵熙


  “凡事只要赋予它时间,就可能意义非凡。”他说,当一个人对生活的要求降至谷底,他的能量就是一座火山。心头所好慢慢成为自己的信仰,成为了自己的思维和生活方式,就像有情人终成眷属,最终你发现,这正是你要回到的初心与本意。生活中他极简到“凶狠”,但在世界肝癌外科领域,他开创性地提出了两大理论,建立三项控制肝切除出血技术和一项肝移植术,基于解决中国人的肝脏问题,他的原创贡献得到国内外同行高度评价。这正是一个医者对事业的敬畏与尊重。将医学作为毕生信仰的他,时刻蓄积着,在荆棘丛林里探寻生命。


坚持是一件寂寞的事


  早上9时,陈孝平赶到手术室,旋即踱步到阅片机旁,扭着头凑近磁共振片瞪大眼睛专注地搜寻着。虽然手术方式在脑海里早已反复演练了多次,但上台前的一刻,他仍然要再审视一遍有没有遗漏,“今天这个病人比较复杂,癌肿侵犯到肝脏、胰腺,两个主动脉血管之间还有一个鸡蛋大的淋巴转移癌灶,需要小心又小心……”


  40年,陈孝平已经做了一万多例肝脏疑难手术。切开、暴露、分离、止血、结扎……缝合,手术时陈孝平依然执着于每一个规定的细节和流程。“所有的东西都是一点一滴汇聚而成,着急没有意义,最老实的方式其实是最快的。”


  熟悉陈孝平的病人都知道,他在手术之外还是个“B超医生”。他对所有主刀的病人,都要亲自看B超的动态影像,而不是只看纸质报告。每周他都有固定的读片时间,“一个好的外科医生,应该先看片,再看报告。因为外科医生不仅要对疾病有明确诊断,更要精准了解肿瘤的确切位置,与周围其他器官的关系。提前预判,有目的地去做手术,有了警惕、主动,胆大心细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损伤”。对每一个术前病人,不仅亲自检查看片,陈孝平还要求把各种检查结果带进手术室,随时调看,避免失误。于是,他为病人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就要多得多。


  “开足马力!调到100!”一阵高频电刀的刺耳长音预示着手术进入关键步骤——清扫侵蚀肝脏的转移瘤。


  “外科医生十八般武器都要会用。”肝脏外科光电刀就有好几种,每一种器械如武术界的刀枪剑戟,用在不同的地方,它的功能也不一样。特别是在中国比较落后贫穷的地区,一把电刀也要挽救肝脏病人生命。当器械设备不够先进时,手术常需要靠人为经验和脑力来补足这些缺陷,这便需要医生更为谨慎、细致的心态投入到手术中去,陈孝平所收获的经验与价值就是靠不断地累积、总结提升的。“所有临床器械设备你都能用,才算得上外科界的武林高手!”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人因为营养状况不佳,肝炎、肝硬化发病率居高不下,是世界上的肝病大国,对肝癌的诊断也普遍较晚。肝脏是人体内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器官之一,血供丰富、功能复杂,因而肝脏外科也以难度大、危险性高、手术禁区多著称。1973年,陈孝平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直到1979年,这名年轻医生6年间没有见过一台肝脏手术,那时肝脏是公认的手术“禁区”。选择肝脏外科作为主攻方向,陈孝平颇有点知难而上、舍我其谁的胆略和勇气。


  1993年,病房走廊里住进一位中学老师,一家人安安静静、沉默不语,陈孝平得知,病人的两个女儿还是读书的年龄,家庭被不幸的病痛苦苦地笼罩着……


  此时,陈孝平在肝脏外科领域已积累了上千例的手术经验,面对李老师,他又一次迎接挑战。90年代初肝脏外科还没有重症监护病房,重病号做完手术只能直接住在手术室里。手术后,陈孝平索性在病床旁搭一张床,睡在李老师旁边,随时观察术后情况,随时抢救治疗。“做外科医生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重复的、具体的、操作性的外科训练,让大脑与双手不分离,就在这个过程中,才促使医生不断去解决问题,同时进一步发现新问题。一周后,李老师的手术获得成功,肝癌肿块彻底切除。从此,李老师与陈孝平成为了老朋友,陈孝平也成为他们亲戚朋友的医生顾问。去年10月,李老师再此找到陈孝平报喜,他的各项复查结果统统正常,23年,他们共同创造出生命奇迹,两个老朋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屡战屡败 屡败屡战


  学生听得最多的就是陈孝平教授的那句话“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医生的成长就是越挫越勇。


  小医生的成长是从这里开始,陈孝平刚毕业分在安徽蚌埠医院肿瘤外科,那时候不分专科,甲状腺、乳腺、食管癌、肺叶切除,所有腹部的手术都要学习做,就这样,上到人体的食道手术,下达人体肛门手术,陈孝平由此打下了坚实、过硬的基础。“经验就是通过全面的知识了解得来的,作为医生,你不仅要了解各个要素,更需要明白人体手术的整体意义和性质,知识活了,才能够根据具体的情况灵活应变。”陈孝平的体会也来得朴实深刻。


  影响陈孝平一生的是刚当医生时的两次手术经历。一次是一个严重手术并发症病人。1974年,毕业第一年,老师带他一起开双侧甲状腺切除,病人是个50来岁的中年妇女,当时老师主刀,他当第一助手,手术后回病房,这个病人就开始抽筋,而且是全身不断抽筋。刚开始因为不懂,医生也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就给病人用点钙,但是一直不好转,越抽越厉害,后来想了很多办法,偏方说用小牛的骨头埋在肚子下面可以缓慢释放钙,洋方土方都试过,还是不起作用。那天晚上陈孝平回到家仔仔细细翻书找原因,才知道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错误,因为手术把病人的甲状旁腺切掉了,教科书上明确说,人有4个甲状旁腺,手术中只要保留一两个,病人就不会发生抽筋并发症,可那次手术可能全部都切掉了。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与手术有关严重的并发症。那次病人的痛苦对陈孝平影响极大。“外科医生责任太大了,手术都在毫厘之间,开好了是治病,开不好可能带来不可收拾的后果。”


  第二个刻骨铭心的手术是毕业第二年做的一台非常成功的手术,当时一个下放农村的女知青,20多岁,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当地的农民都说她未婚先孕。女青年压力很大,因为她无法讲清楚,几次要跳井自杀。年轻的陈孝平在门诊看到她时发现腹部情况不对头,轻轻一扣诊,肚子里明显有实体瘤,怎么可能是怀孕?于是就让她住院,陈孝平还请来科室主任进一步确诊,怀疑是卵巢囊肿。那一次,主任让他主刀,肿瘤大,手术在肚子上划开一个长长的切口,突然一个脸盆大的囊肿从腹腔里面蹦出来了,再俯下身一看,下面一个蒂一样的血管,像西瓜的根,根很细,陈孝平迅速拿钎子一夹,切断后拿出大囊肿。“病“终于诊断清楚了,不仅救了女知青的命,更洗清了她的名誉。出院时,母女俩跪到陈孝平面前,那时陈孝平才22岁,受这样的礼遇,让他终身忘不了。


创新,本立而道生


  含蓄方正,风度谨严,常常以微笑示人,陈孝平是安徽蚌埠人,生长在儒家思想侵染的文化中,深深透出中华传统文化的沉沉静气,不骄不馁,有一种水般的收放自如。


  同事、学生眼里的陈孝平永远是没脾气,和蔼可亲,但都知道他从不参加各种吃饭应酬。哪怕是学生毕业时的邀约,这又让很多人不理解。在陈孝平看来,一日三餐太复杂就是浪费时间。极简的生活却招来同事们对夫人常立文的批评。一次,陈教授自己做体检,外套一脱露出的毛衣居然是破洞,“他常常抓到什么穿什么,旧了破了也不扔,……我根本拗不过他,对物质生活他的要求很低。”但正是这股拗劲儿让陈孝平在肝脏外科领域突破了一个又一个禁区。


  2009年11月3日,一场不寻常的手术正在进行。同济医院外科手术室,一位普通的母亲为割肝救子日行十公里减去脂肪肝,正在接受亲属间活体肝移植。与手术同步,中央电视台全程直播“暴走妈妈”的手术,全国亿万人为术中母子揪心。


  手术台边,陈孝平“坐阵”,率30多位医护人员全力以赴。这场肝移植手术历经漫长的14个小时,最终母子平安。在业内,器官移植是外科手术的“王冠”,肝移植更以手术难度高被称之为“王冠上的明珠”。在国内,亲属间辅助性部分活体肝移植从理念到实践,都由陈孝平首创。


  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陈孝平在国际上第一个提出了“亲属间活体肝移植”的理念;2008年,陈孝平主刀,国内首次亲属间活体肝移植手术获得成功。“暴走妈妈”术前,专家大会诊决定了儿子肝切部分,妈妈只割小部分肝,这种手术难度大,此种方法是陈孝平读博士期间就已提出,当时是国内首创。1982年至1985年,他就大胆地提出,良性肝病全切肝脏没有必要,病人只需37%左右的肝脏就可维持功能的新观念。这样,供肝体积小,供者的安全系数更大一些。他心里的目标是:这位母亲不仅要安全手术、健康恢复,更要正常生活!


  然而,更艰难的挑战降临,让现场所有医生吃惊。


  正常肝脏有一根胆管,1厘米粗细;切下母亲肝脏时,医生才发现,肝内胆管竟然有4根,根根细比铅笔芯!在医学上被称为基因变异,这种基因变异极为常见,存在于超过一半的健康人身上,这就给医生手术带来更多不确定因素。


  在肝移植领域,胆管缝合比全肝移植都要难。传统方法是全部缝合,术后并发胆管阻塞的几率大,直接影响移植效果;早在几年前,陈孝平率先在国内尝试胆管部分缝合,这样既减少了胆管阻塞的发生几率,也不影响胆管功能。


  考虑母亲胆管太细,部分缝合效果最佳。在国内,能做这种手术的医生凤毛菱角。而类似手术,陈孝平已做上百例。这一次,要同时缝合4根,陈孝平沉着应战,充满成功的信心。直到晚上,最后一根胆管才缝合成功,最难关头过去了,陈孝平一直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掌握一项技术,意味着我们养成了一整套复杂的行为程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是在解决旧问题的同时不断发现新问题并去攻克,所谓创新不是空中楼阁,不能忘本,本立而道生。


  对疾病本源的好奇和探索,对医学无止境地追寻正是陈孝平创新精神的内核,一流的心性才取得一流的成就。陈孝平站在肝脏外科历代前辈的肩膀上,勤奋思考,勇于实践,一步一步脚印,踏实地打破着肝脏外科领域的种种“禁区”,每一步都镌刻着他对疾病的思考、对生命的专注。


  在肝脏外科领域,陈孝平被业内称道的是打破了该领域5个手术禁区,在世界创立三项中国人的原创手术方式,这些方法很快在基层医院得到推广,极大地提高了中国肝病手术治疗水平。敢于质疑和挑战,陈孝平带领团队突破束缚,打破一个个手术禁区。


  大肝癌能否手术切除?以往认为,肝癌的手术切除主要适用于早期的小于5厘米肝癌;对于大肝癌,只能先栓塞,肿瘤缩小后再行二期手术切除。基于上述观点,引起了大肝癌能不能手术切除的议论。在外科临床实践中,往往存在这样的认识误区:认为大肝癌手术切肝量大,肝组织手术剩余少,易发生肝衰竭并导致死亡。而影像学和外科临床研究结果又表明:相同解剖范围内的肝切除,肿瘤越小,切除的正常肝组织量越多;癌肿越大,切除的正常肝组织越少。而且大肝癌患者,无瘤侧的肝组织代偿性增大,病侧肝组织由于肿瘤压迫和破坏,有功能的肝组织残存量很少。此时,患者主要依赖无肿瘤一侧的肝组织维持肝脏功能。陈孝平认为从理论上讲,大肝癌切除不一定发生肝功能衰竭。之后大量的手术证实,大肝癌是可以安全地实施肝切除手术。


  常温下肝脏耐受缺血的安全时间是多少?以往认为,常温下暂时阻断肝门血流一般不应超过15分钟。然而在20世纪70年代,同济医院外科抢救的2例患者阻断肝血流时间均超过了20分钟,未出现不良后果。陈孝平团队由此对于“常温下暂时阻断肝门血流一般不应超过15分钟”这一传统理论提出质疑,并开展了相关实验和临床研究。家兔的动物实验结果表明,常温下耐受缺血安全时间是60分钟。深入的临床研究表明,在无活动性肝炎、严重肝硬化、脂肪肝的病人,肝常温下阻断入肝血流时限达40~60分钟是安全的。这一研究结果为肝切除术的安全实施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怎样解决肝切除术中大出血这一难题?肝切除术中大出血是导致手术失败的主要原因。陈孝平团队30余年的临床实践中,建立了3种有效控制肝切除术中出血的技术,并在全国60余家三甲医院中得以推广应用。


  简化的全肝血流阻断技术,不解剖肝门的解剖性肝切除技术,特别是新的肝脏双悬吊技术的奇思妙想让肝脏手术不再是禁区。陈孝平在手术中发现,肝脏手术有一个关键步骤,就是将手术中肝脏悬吊起来充分暴露,传统的肝脏悬吊技术因为是用坚硬的器械盲穿悬吊,极易损伤肝脏血管出血。这样的手术难题时常会挡在医生面前,每到此时,陈孝平儿时顽皮敢冒险的冲劲儿又回来了,幼年时游泳、爬树都是自己在玩中学会的,中学时他又爱上乒乓球,这些都极大地锻炼了他脑与手的协调能力。陈孝平想,绳样的手术带不是很软吗:这总不会碰坏肝脏脆弱的血管吧,于是他在肝后下腔静脉右侧与右肾上腺之间建立肝后间隙的通道,沿这一通道置放2根手术常用软条带,1根向左拉,1根向右拉,这样就容易暴露出肝深部的断面。其显著优点是操作简单而安全,而且2根悬吊带向左右牵拉时可更好地暴露深部的断面,有利于控制两侧断面的出血。一次次摸索跨越了道道难关。


  2014年12月4日,全球科技领域顶级权威杂志《自然》史无前例的出版专辑,介绍这个肝脏外科的成就,文章中评价道,“陈孝平教授对肝胆胰疾病的治疗作出了救世贡献,是国际肝胆胰技术改进和创新的领导者”。陈孝平教授在其40余年的生涯中,不断收获着国际国内的广泛赞誉。老一辈的肝脏外科领域专家吴孟超、黄志强评价认为陈孝平的研究从肝脏外科的基本问题开始,到复杂的肝脏外科手术实施,以大量的临床实践及其推广应用,极大地丰富了我国肝脏外科的内容,有效地提高了我国肝脏外科水平。陈孝平教授不断创新,简化了肝切除的方法,提高了肝切除的安全性,极大地推动了我国肝脏外科手术技术的发展,使我国肝脏外科领域在国内外处于领先水平。他的研究成果已在国内60多家地市级以上医院推广,临床应用2万多例。


  一个个“经典医学论断”被陈孝平彻底推翻,一项项“空白”被填补,与此相关的研究成果均已应用于临床并推广到全国,数百万患者因此受益。极大地推动着中国肝脏外科的迅猛发展,为世界肝胆胰治疗作出了自己原创的贡献。


  对话陈孝平


  记者:“不忘初心,做有意义的科学研究,做人民的好医生”您在去年医院院士庆祝贺大会上这样勉励青年医生,什么是有意义的研究?


  陈孝平:从医40年,我时刻谨记,裘法祖院士对外科医生的要求“会做,会写,会说”。裘院士告诫我们,选课题一定对病人有意义。医学科学研究不能赶时髦,国际国内大家做什么,我们就去跟风,这是最没有意义的。临床研究需要我们从实践中发现问题,提出问题,演绎问题再解决问题,做有意义的科学研究。我们应该更像匠人一样执着于每一个病人、每一个细节中。一个外科医生,真正的强壮不在于他年轻时身强力壮的猛干,更在于渐入中年后还可以保持充满力量的创造力,这离不开清醒、坚持和自律。外科不断发展,有些人忽视了对于提高自身手术技能的要求;有些人丧失了对手术本身的思考和自我提升的能力。如今外科手术进入了机器人时代,看似减少了人脑与双手的结合,实际上对外科医生的空间思维提出更高的要求,所以我们杜绝信息化时代的偷懒,以身实践去适应这个过程,这才能让我们在所属的医疗行业成为思维与技艺并行的佼佼者。


  记者:您还曾劝说计较之人你要选择医生这个职业,说当医生就不能计较:“不能计较时间;不能计较金钱;不能计较一时一事的得失。

  

  陈孝平:年轻人不能急功近利,当医生要做到“三不计较”,不能计较时间,事业靠的是长期的积累,医学更是经验之人学;不能计较金钱,学医之人贪图金钱就会出大事;不能计较一时一事的得失,对生命怀有敬意的人才能甘于这份平淡。不计较时间就是把时间用到患者身上。


  裘老说,一个病人是一本书。花时间认真地翻阅这一本书,才能做一个好医生,才能真正在这个事业上有所发展。文化大革命结束不久,我还在安徽蚌埠医学院附属医院当医生,当时医生很少,我上面只有一个主治医生。最长的时候曾经在手术室待48小时,没有出来过,做了3个急诊和2个平诊。刚开完刀正在观察,就来了急诊,急诊开完又来做平诊,又来急诊……那48小时我记得很清楚,急诊是两个肠梗阻,一个胃穿孔。平诊一个是甲状腺腺瘤,一个是胃癌根治手术。我常开玩笑说,那48小时,我“从脖子一直开到肛门”。


  做外科医生是不能计较时间的,你的工作不能局限于上班8小时。对病人来说,你是凭良心在抢救他;对医生的成长来说,你在手术过程中能学到很多。时间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关键是看你用在哪里。


  不计较金钱就是选择医生注定你不能成为富翁。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就不要想成为千万富翁、亿万富翁,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我们国家,至少你会是中等生活水平,没有必要对此计较。关注金钱,你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问题。在同济医院,裘老给我们留下了很多优良传统。其中之一就是不关注金钱。例如发表论文的稿费、论文的评审费,他从来都不收入囊中。他说,作为老师,有义务帮学生改论文、评作文。在医院,发表SCI论文都会有所奖励,作为通讯作者,不论金额多少,当然也没有多少,我分文不取,都会给自己的学生和团队的医生。 所以,如果是想挣钱,想发财,就不要选择医生这个职业。


  不计较得失就是历史终会见证。 梁启超先生说,“盖人生历程,大抵逆境居十六七,顺境亦居十三四”, 人总是这样,难免磕磕碰碰。如果每一件事情都计较的话,我们就活不成了。现在,中国肝脏外科在国际上的地位举足轻重,任何一个国际会议都有中国专家的身影。但是,这一步,我们走得很艰难。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时,国内医学界相对闭塞,较少参加国外交流。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开始走出世界,医学同样如此。我们努力再三让中国肝脏外科走上了国际舞台。慢慢地,我们由只能当听众到每次国际会议都让我推荐国内专家去发言或者当主持人,参加会议的中国人甚至超过美国、日本,国际会议的开幕式上出现了中国的国旗,这就是为祖国争光。


记者手记


  走进陈孝平的办公室,“厚德至善  大医精诚”一幅装裱素雅的书法作品十分醒目。陈孝平案头正摊开着人民卫生出版社八年制第三版《外科学》教材,他的学生都说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主编费用5000块,没有利益不说。如今知识更新那么快,教科书要不断地去改版,花的精力外人都看不出来。但教科书意味着一点都不能错,否则真就是误人子弟!2001年陈院士编着手第一本七年制教材,到2002年那本教材交稿,之后他整整病了一年半。“从颈椎,腰椎,膝关节,我从上往下疼,一直疼到膝关节,一直疼了一年半。”


  陈孝平编教材较真有了名,一位参与编写的教授书稿被他来来回回给退了七次,退到最后一次那位教授佩服地打来电话,“老兄,你这么认真,你受得了吗?”


  在陈孝平看来,教材不是参考书写,参考书你什么东西都可以写的,你可以参考,你也可以不参考。但是教材你一定是要教给学生们基本知识。学生是一张白纸,基本的知识应该是成熟的,大家公认的,认可的。这就要求编教材的教授,不管是内科教授,外科教授,一定基本功非常扎实,基本知识、基本技能和基础理论一定非常扎实,千变不离其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当一个外科医生是需要天分的,心胸宽广、气宇轩昂、挥斥方遒、临危不惧、镇定自若,陈孝平最看重的还是临危不惧、勇于挑战。每个人的性格,思考问题的角度和他从事的专业是有一定关系的。陈孝平要求自己,除了理论上要知道内科医生所了解的基础诊断以外,他要求自己还要涉及到每一个技术,这里面有一个双手与脑结合的悟性,还有耐住性子的天分。


  现在,63岁的陈孝平跟学生在一起,谈得更多的是治学精神。他说,人出错可能有三个原因,第一是知识储备不足,第二是能力不够,第三被哲学家称为“必然的错”,这也是我们医学家要穷尽一生的问题。前两个我们需要不断学习书本和前辈的经验,利用先进的技术去弥补,去解释疾病如何产生变化的,如何干预应对,但病人不可能都按照教科书上的典型症状生病,这要求医生对模棱两可的事物充满好奇,随机应变,思考、预测疾病将如何行进发展,虽然医生无法具备了解所有事物的本领,但人体并非神秘得一无所知,当医生就要有敬天畏人的责任,不断去总结反思,近乎苛刻地去无限接近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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